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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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瑾瑜回来的时候，同行的人是杨络离。
此前易青绾一直没有见过这传闻中的“天下绝色”，可却从未对他的样貌有多少期待。这个人毕竟是沈欢的亲弟弟，若是与沈欢相像的话，易青绾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这“绝色”之名。这倒不是说沈欢相貌平平，如果单论五官长相的话，沈欢绝对算得上毫无瑕疵了，可是偏偏喜欢板着一张脸，性子又太过内敛，成日摆出一副阴沉的脸色，如七姑娘所说的“与死人无异”，那副样子让人看了第一眼很少有想看第二眼的。若不是易青绾与他有着多年情分，恐怕也看不惯这样一个死气沉沉的人。
若不能赏心悦目，相貌再出众又有什么用？
可是近几日沈欢偶尔提起自己弟弟的时候，也提到过一件事——他弟弟与他是完全不同的人。这倒让易青绾提起了几分兴趣，期待了几日。期间，她又将这份期待说给了师衍，结果他们两人一整天闭门未出。
现在终于等到了杨络离，可是先一步赶到府中的下属却告知他与沈欢——杨络离的父亲在离开昌国的途中自尽了，理由大概是再也不想拖累杨络离。
乍听这个消息，沈欢有那么一瞬间是毫无反应的，可是片刻之后便不顾众人的阻拦想要往府外走去。七姑娘就站在院门口，远远看见他走过来，又见一堆人想要拦着他离开，便也义不容辞的往门口一站意图将他拦回去。
可惜，沈大人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她，见她拦在门口，头也不抬的便拽着她的胳膊往旁边一甩。师漓被他甩了个趔趄，却也被他这态度激怒了，纵身一跃便扑上去抱住了他的手臂，再次被他甩开之后又抱住了他的腿，无所顾忌的也不管什么男女之防，任他如何想把她从身上拽下来都无济于事。
院子里这些人瞧着这副场面，都已经开始暗自猜测这场景要是被驸马看到了是先打死七姑娘还是沈大人的时候，易青绾终于将那两个不用脑子想事情的人分开了。
她拍拍沈欢的肩，“先跟我去见见赵瑾瑜。”
赵瑾瑜就住在离师家不院的宅子里。易青绾没敢把他和林江榭放在一处，这两人一个比一个不省心，要是凑到一起指不定惹出什么事端来。
见她和沈欢过来，赵瑾瑜倒是先问了一句要不要去见见杨络离，如他所言，杨络离现在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父亲本就是那个少年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信念，现在杨父一死，他自然也找不到任何继续活着的理由。若不是赵瑾瑜三番两次强硬的阻止了他，恐怕对方也活不到现在。
“这件事是我办砸了，现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在易青绾向他道谢的时候，赵瑾瑜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然后又想沈欢道了一声，“节哀。”
其实一开始他就猜出了易青绾只是想拿他当个幌子，可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就算是当幌子他也当得尽心竭力。无奈四公主这个人残虐虽残虐，对待杨络离倒是一片真心，直到最后赵瑾瑜都没能让对方多看自己一眼，更遑论找到机会光明正大的留在她的身边。
再后来，他干脆放弃原本的计划干回了自己的老本行。师衍的下属们也承认了这一点——若不是有这样一个经验丰富又武功极高的人帮忙，最后带杨络离和杨家人离开的时候也不会那般顺利。
至于杨络离父亲的事情，赵瑾瑜也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疏忽。其实杨父在被抓去成为四公主胁迫杨络离的筹码时，就已经动了自我了结的念头，无奈四公主生怕他一死自己就无法威胁杨络离，派了不知多少人日夜看守他。直至今日，杨家等人终于逃离了那个囚笼，杨父也终于选择了一种让儿子解脱也让自己解脱的方式。
易青绾和赵瑾瑜谁也不能说这是种愚蠢的做法。
如果他们是杨络离的父亲，他们也不会轻易确信自己儿子的厄运就到此结束了，此前成为儿子拖累的负罪感和对未知将来的恐惧，让他选择了一了百了。这对一个上了年纪的平凡老人来说，可能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这只是一个人承受了无法承受的痛苦之后的无可奈何。
用最恶毒最绝情的想法去想一想，父亲一死，杨络离确实再无后顾之忧，从此不必再忍受屈辱，哪怕死，也死得痛快，远比生不如死的活着要舒服一些——这就是杨父的心情。
杨络离的父亲为了这个念头，选择了自己的解脱，然后把自己的儿子逼上了另一条绝路。仔细想想，杨络离今年才不过十七岁就已经历尽沧桑，年纪还小日子还长这样的理由已经无法支撑他继续走下去。他现在如何绝望，都是理所当然的。
与赵瑾瑜谈过之后，易青绾让沈欢独自去见了杨络离。别人的家事，她还是不掺和了。
“这次的事算不算我办砸了？”沈欢一走，赵瑾瑜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刚刚说起沈欢家中的噩耗时，从始至终都是带着些歉意语气郑重，沈欢离开，才总算是轻松了些。
“无论如何，你带回了杨络离。”易青绾并不否认他的辛劳，“而且，你自己也好好的活着回来了。”
这话一出口，赵瑾瑜已是浅怔，他知道易青绾多么不想与他扯上关系，所以原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易青绾的话没停，“从今以后，你不必担心那些仇家找上门，在这里过下去，没人还能动得了你。”
她知道他那个心愿，而且既然已经答应了他的条件，那么从他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起，她就要履行自己的承诺，给他一个庇身之处，将他视作自己的人。他终身奉她为主，为她鞍前马后，她也要给予他信任，让他从此自在的活下去再也无需担惊受怕。
离开之前，易青绾顺便把这个闲着的宅子送了他。与沈欢不同，她不会将赵瑾瑜这样的人也安置在师家的范围内，倒不如让他一个人自在一些。至于收拾这宅子的仆役和丫鬟们，等到回去之后她会叫苁蓉她们着手安排。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的离开了这边，待到马车驶离视线，一直蹲在宅院外的师漓终于从围墙后冒出个头来。她是偷偷跟着沈欢和嫂子过来的，本来是好奇沈欢出了什么事，如今却更是好奇这宅子里到底住了谁。
而这好奇心，到底驱使着她溜进了院子。
*
回家的时候，易青绾与师衍在府外撞了个正着。
自从决心不理朝堂上的事情之后，易青绾只看到他这几日都忙得昏天黑地的，天天奔波于五军都督府和京卫指挥使司之间，却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而今日两人刚巧在府外撞见，他神色言语间倒是轻松，可那眼底的疲惫却是掩不住的。
易青绾只当自己什么都看不出来，面上不动声色，跟着他有说有笑的回了房，关上门之后才沉声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问完又有些后悔，她心里一急的时候说出的话就像是质问一般，没有半分好语气。幸好相处这么多年之后，师衍倒是比她还要清楚她的脾气，心里明白她这是为他的事忧心，又是勉强笑笑，“都是公事。”
有时候正是公事才要命，易青绾努力回想着上一世的今年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是左思右想之后，却还是记不起有什么能够称得上“要紧事”的事情，明明上一世就连封安府这桩事也没有闹起来，又能有什么别的意外？
在她强硬的态度和百般追问下，师衍最后还是认了输，“不过是有人拿陈年旧事做文章。”
师衍十四岁便从了军，可是这些年来诸多军功却从未被朝中一些老臣认可过。一来他年纪还是太小了，如此年少就居于高位定会惹来无数嫉恨。二来，自从他从了军之后，军中便有数位将领上/书皇帝重组师家军，虽然直到今日这个提议也没有得到圣上下诏允诺，不过事实上是个怎样的情形，文武大臣心中都有数。
自老将军战死沙场，师家二少又弃武从文之后，师家这几年来一直缺少一个带头之人重振当年师家军威名。而现在，无论怎样来想，这个出头人都该是师衍才对。
现在朝中的形势本就十分严峻，在这样人人自危的情况下，不少居心叵测之人便将矛头对准了名声正盛的师衍。所谓陈年旧事，不过是当年二老爷在仗打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脱离军队，还有师衍这些年在军中借着别人的军功升迁之事。
第一件事确实是一个事实，不过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往大了说，这就是临阵脱逃。至于第二件事，知情人知道那是无稽之谈，不知情的却会因为那些人手中的“证据”而疑心。
其实易青绾此前从未关心过师衍年少从军时的事情，无论前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是如此，她也不清楚第二桩事情到底是因何而起。若说是无稽之谈，那所谓的“证据”又是哪里来的？看师衍的态度，那证据似乎不是凭空捏造出来。
“这点事对你来说应该算不了什么，除非你根本不打算说出真相。”仔细思虑过后，易青绾想到了一个非常离谱的可能性，“你不会是想要帮人顶罪？”
赵瑾瑜回来的时候，同行的人是杨络离。
此前易青绾一直没有见过这传闻中的“天下绝色”，可却从未对他的样貌有多少期待。这个人毕竟是沈欢的亲弟弟，若是与沈欢相像的话，易青绾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这“绝色”之名。这倒不是说沈欢相貌平平，如果单论五官长相的话，沈欢绝对算得上毫无瑕疵了，可是偏偏喜欢板着一张脸，性子又太过内敛，成日摆出一副阴沉的脸色，如七姑娘所说的“与死人无异”，那副样子让人看了第一眼很少有想看第二眼的。若不是易青绾与他有着多年情分，恐怕也看不惯这样一个死气沉沉的人。
若不能赏心悦目，相貌再出众又有什么用？
可是近几日沈欢偶尔提起自己弟弟的时候，也提到过一件事——他弟弟与他是完全不同的人。这倒让易青绾提起了几分兴趣，期待了几日。期间，她又将这份期待说给了师衍，结果他们两人一整天闭门未出。
现在终于等到了杨络离，可是先一步赶到府中的下属却告知他与沈欢——杨络离的父亲在离开昌国的途中自尽了，理由大概是再也不想拖累杨络离。
乍听这个消息，沈欢有那么一瞬间是毫无反应的，可是片刻之后便不顾众人的阻拦想要往府外走去。七姑娘就站在院门口，远远看见他走过来，又见一堆人想要拦着他离开，便也义不容辞的往门口一站意图将他拦回去。
可惜，沈大人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她，见她拦在门口，头也不抬的便拽着她的胳膊往旁边一甩。师漓被他甩了个趔趄，却也被他这态度激怒了，纵身一跃便扑上去抱住了他的手臂，再次被他甩开之后又抱住了他的腿，无所顾忌的也不管什么男女之防，任他如何想把她从身上拽下来都无济于事。
院子里这些人瞧着这副场面，都已经开始暗自猜测这场景要是被驸马看到了是先打死七姑娘还是沈大人的时候，易青绾终于将那两个不用脑子想事情的人分开了。
她拍拍沈欢的肩，“先跟我去见见赵瑾瑜。”
赵瑾瑜就住在离师家不院的宅子里。易青绾没敢把他和林江榭放在一处，这两人一个比一个不省心，要是凑到一起指不定惹出什么事端来。
见她和沈欢过来，赵瑾瑜倒是先问了一句要不要去见见杨络离，如他所言，杨络离现在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父亲本就是那个少年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信念，现在杨父一死，他自然也找不到任何继续活着的理由。若不是赵瑾瑜三番两次强硬的阻止了他，恐怕对方也活不到现在。
“这件事是我办砸了，现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在易青绾向他道谢的时候，赵瑾瑜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然后又想沈欢道了一声，“节哀。”
其实一开始他就猜出了易青绾只是想拿他当个幌子，可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就算是当幌子他也当得尽心竭力。无奈四公主这个人残虐虽残虐，对待杨络离倒是一片真心，直到最后赵瑾瑜都没能让对方多看自己一眼，更遑论找到机会光明正大的留在她的身边。
再后来，他干脆放弃原本的计划干回了自己的老本行。师衍的下属们也承认了这一点——若不是有这样一个经验丰富又武功极高的人帮忙，最后带杨络离和杨家人离开的时候也不会那般顺利。
至于杨络离父亲的事情，赵瑾瑜也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疏忽。其实杨父在被抓去成为四公主胁迫杨络离的筹码时，就已经动了自我了结的念头，无奈四公主生怕他一死自己就无法威胁杨络离，派了不知多少人日夜看守他。直至今日，杨家等人终于逃离了那个囚笼，杨父也终于选择了一种让儿子解脱也让自己解脱的方式。
易青绾和赵瑾瑜谁也不能说这是种愚蠢的做法。
如果他们是杨络离的父亲，他们也不会轻易确信自己儿子的厄运就到此结束了，此前成为儿子拖累的负罪感和对未知将来的恐惧，让他选择了一了百了。这对一个上了年纪的平凡老人来说，可能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这只是一个人承受了无法承受的痛苦之后的无可奈何。
用最恶毒最绝情的想法去想一想，父亲一死，杨络离确实再无后顾之忧，从此不必再忍受屈辱，哪怕死，也死得痛快，远比生不如死的活着要舒服一些——这就是杨父的心情。
杨络离的父亲为了这个念头，选择了自己的解脱，然后把自己的儿子逼上了另一条绝路。仔细想想，杨络离今年才不过十七岁就已经历尽沧桑，年纪还小日子还长这样的理由已经无法支撑他继续走下去。他现在如何绝望，都是理所当然的。
与赵瑾瑜谈过之后，易青绾让沈欢独自去见了杨络离。别人的家事，她还是不掺和了。
“这次的事算不算我办砸了？”沈欢一走，赵瑾瑜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刚刚说起沈欢家中的噩耗时，从始至终都是带着些歉意语气郑重，沈欢离开，才总算是轻松了些。
“无论如何，你带回了杨络离。”易青绾并不否认他的辛劳，“而且，你自己也好好的活着回来了。”
这话一出口，赵瑾瑜已是浅怔，他知道易青绾多么不想与他扯上关系，所以原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易青绾的话没停，“从今以后，你不必担心那些仇家找上门，在这里过下去，没人还能动得了你。”
她知道他那个心愿，而且既然已经答应了他的条件，那么从他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起，她就要履行自己的承诺，给他一个庇身之处，将他视作自己的人。他终身奉她为主，为她鞍前马后，她也要给予他信任，让他从此自在的活下去再也无需担惊受怕。
离开之前，易青绾顺便把这个闲着的宅子送了他。与沈欢不同，她不会将赵瑾瑜这样的人也安置在师家的范围内，倒不如让他一个人自在一些。至于收拾这宅子的仆役和丫鬟们，等到回去之后她会叫苁蓉她们着手安排。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的离开了这边，待到马车驶离视线，一直蹲在宅院外的师漓终于从围墙后冒出个头来。她是偷偷跟着沈欢和嫂子过来的，本来是好奇沈欢出了什么事，如今却更是好奇这宅子里到底住了谁。
而这好奇心，到底驱使着她溜进了院子。
*
回家的时候，易青绾与师衍在府外撞了个正着。
自从决心不理朝堂上的事情之后，易青绾只看到他这几日都忙得昏天黑地的，天天奔波于五军都督府和京卫指挥使司之间，却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而今日两人刚巧在府外撞见，他神色言语间倒是轻松，可那眼底的疲惫却是掩不住的。
易青绾只当自己什么都看不出来，面上不动声色，跟着他有说有笑的回了房，关上门之后才沉声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问完又有些后悔，她心里一急的时候说出的话就像是质问一般，没有半分好语气。幸好相处这么多年之后，师衍倒是比她还要清楚她的脾气，心里明白她这是为他的事忧心，又是勉强笑笑，“都是公事。”
有时候正是公事才要命，易青绾努力回想着上一世的今年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是左思右想之后，却还是记不起有什么能够称得上“要紧事”的事情，明明上一世就连封安府这桩事也没有闹起来，又能有什么别的意外？
在她强硬的态度和百般追问下，师衍最后还是认了输，“不过是有人拿陈年旧事做文章。”
师衍十四岁便从了军，可是这些年来诸多军功却从未被朝中一些老臣认可过。一来他年纪还是太小了，如此年少就居于高位定会惹来无数嫉恨。二来，自从他从了军之后，军中便有数位将领上/书皇帝重组师家军，虽然直到今日这个提议也没有得到圣上下诏允诺，不过事实上是个怎样的情形，文武大臣心中都有数。
自老将军战死沙场，师家二少又弃武从文之后，师家这几年来一直缺少一个带头之人重振当年师家军威名。而现在，无论怎样来想，这个出头人都该是师衍才对。
现在朝中的形势本就十分严峻，在这样人人自危的情况下，不少居心叵测之人便将矛头对准了名声正盛的师衍。所谓陈年旧事，不过是当年二老爷在仗打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脱离军队，还有师衍这些年在军中借着别人的军功升迁之事。
第一件事确实是一个事实，不过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往大了说，这就是临阵脱逃。至于第二件事，知情人知道那是无稽之谈，不知情的却会因为那些人手中的“证据”而疑心。
其实易青绾此前从未关心过师衍年少从军时的事情，无论前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是如此，她也不清楚第二桩事情到底是因何而起。若说是无稽之谈，那所谓的“证据”又是哪里来的？看师衍的态度，那证据似乎不是凭空捏造出来。
“这点事对你来说应该算不了什么，除非你根本不打算说出真相。”仔细思虑过后，易青绾想到了一个非常离谱的可能性，“你不会是想要帮人顶罪？”